&esp;&esp;这句话从季尧跳楼的那一刻起就徘徊了邱芜澜嘴边，但既然季尧选择隐瞒她数年之久，那一定有不能出口的缘由。
&esp;&esp;害怕刺激到他，邱芜澜迟迟没有问出口。
&esp;&esp;随着笨重的石膏脱下，破碎的右臂康复，她试探着挖掘深处。
&esp;&esp;季尧半瞌眼睑，迟疑片刻，复又望向邱芜澜，娃娃脸上透出疑惑，“我真的生病了么。”
&esp;&esp;邱芜澜一愣，“什么？”
&esp;&esp;“因为是姐姐说我病了，所以一开始我也觉得是这样。”季尧沉吟，“可重度精神心理疾病这么轻松吗？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。”
&esp;&esp;“你…”邱芜澜怔怔开口，“你一点不觉得自己割断安全带、从楼上跳下来有什么不对？”
&esp;&esp;“那是因为我太痛苦了。”季尧垂头，揪住邱芜澜的衣摆，“那段时间我不能和姐姐亲近。交出钥匙卡后，一想到自己再也看不到姐姐，就觉得活着毫无乐趣。”
&esp;&esp;“我也知道不能在那个地方跳，但那天实在是太痛苦了。”
&esp;&esp;“对不起姐姐，可能是因为我…潜意识知道，影视城和《红丝鸳》是你最重视的两个项目，要是我在这两个地方出了事，你一定会注意到我。”
&esp;&esp;“我太私自了……”他耷拉着脑袋，“是不是因为做出这种事情，我没法面对你，醒来后慌张地想要推卸责任，才会误导红医生下了诊断？”
&esp;&esp;跟在邱家那么多年，季尧对精神方面有一定了解。
&esp;&esp;他想，自己也许是在故意引导医生误诊。
&esp;&esp;“又或者——”他小心翼翼地抬眸，用讨好且欢喜地眼神看向邱芜澜，“是姐姐在包庇我。”
&esp;&esp;“姐姐是不想我自责难过，才骗我说我生病的？”
&esp;&esp;透过季尧期待的双眸，邱芜澜越过他，看见柜台上琳琅的药盒、药瓶，以及这段时间以来季尧的病历本与账单票据。
&esp;&esp;“你觉得自己没有生病，”邱芜澜无端感受到了一股悚然，“那些药，你都…”
&esp;&esp;“我都吃了。”季尧急忙回答，“我一颗不落地吃了。”
&esp;&esp;这不合逻辑！
&esp;&esp;“你要是认为自己没有生病，那就明白普通人不能吃这么大剂量的精神类药物！”
&esp;&esp;季尧脸上的神情倏地变得古怪，目光躲闪偏移。
&esp;&esp;邱芜澜睁眸，“你没有吃！对不对！”
&esp;&esp;“不，我真的吃了。”季尧仓惶地后仰，在邱芜澜的逼视下，他心虚地小声道，“我真的吃了……因为我也考虑过：也许姐姐是觉得我太闹腾了，所以才开的这些药，想让我安静一点、老实待着。”
&esp;&esp;邱芜澜后背发冷。
&esp;&esp;“你是觉得……”她不可置信地喃喃，“我嫌你惹是生非，所以联合了医生给你下药？”
&esp;&esp;第103章
&esp;&esp;邱芜澜荒唐而震惊的表情让季尧立刻明白自己说错话了, “不没有，姐姐，我没有这样想！”
&esp;&esp;天旋地转间, 邱芜澜想起红医生说的话。
&esp;&esp;「不论到底是什么病，只要出现了自杀行为, 那都相当危险。」
&esp;&esp;是她太狂妄了，自以为从小接触过精神心理相关, 又见证过泽安泽然的好转，就把季尧代入了泽安泽然，想当然地认为他不会有什么大碍。
&esp;&esp;这段时间以来, 季尧的表现也和常人无异, 让她在繁重的工作中松懈了对他的关心。
&esp;&esp;只是邱芜澜实在不明白, “不提自杀, 你之前出现过的进食障碍还有头痛, 这么多年, 你一次都不觉得这不正常？”
&esp;&esp;季尧不假思索：“那是因为我想姐姐了。”
&esp;&esp;“想念一个人怎么会到废寝忘食、头疼失眠的地步！”
&esp;&esp;“不会吗？”季尧狐疑, “情歌都在唱撕心裂肺。这么说起来，除了和姐姐一起运动的时候外，我都还没有为姐姐心肺痛过几回。”
&esp;&esp;邱芜澜扶额。
&esp;&esp;她自己也是精神病, 早该知道精神病都有一套自己的逻辑体系。
&esp;&esp;“姐姐, 别生气。”季尧不明所以, 可还是露出了邱芜澜最喜欢的姿态。
&esp;&esp;他驯服地跪在她身前，倚着她的双膝, “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幸福了, 我忍不住胡思乱想。既然红医生已经确诊了，那一定是我出了问题。”
&esp;&esp;邱芜澜只觉得无力。
&esp;&esp;她猜测了很久季尧向她隐瞒病情的原因，到头来, 他已经病入膏肓，连自己生病都察觉不到了。
&esp;&esp;为什么会这样……她看向那些药瓶，今天之前，她根本不知道季尧是抱着什么心情服药，又是怎么笑着和她汇报每日病情的。
&esp;&esp;她应该愤怒、该难过、该愧疚，可纷杂的情绪下，邱芜澜感受最深的却是兴奋。
&esp;&esp;俯视着跪在身下的季尧，她深感卑鄙，却又沉沦在无与伦比的狂潮之中。
&esp;&esp;好饿……好高兴。
&esp;&esp;好高兴。
&esp;&esp;她蹲了下来，推着季尧坐下，膝盖挤进他的双膝。
&esp;&esp;意识到邱芜澜要做的事，季尧仰面躺在了地毯上。
&esp;&esp;少年教堂天使般的脸上布满红晕，靡艳瑰丽。